【巍澜衍生】Fish in the pool
*井然×马飞
*小银河后的激情成果
*标题这首歌真的很甜很好听很夏天,安利!
-I knew you'd no longer be here
我也明白,你很快就要离开
-when the summer was over
当这个夏天结束的时候
-and now I knew you'd be back
可是,现在我知道你最终还是会回来
01/
十六岁那个夏天是马飞第一次见到井然。
那时候补课还没有很严重,马皓文更是替马飞把所有的补课班都推了,暑假早早的跟马飞把行李收拾好,准备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。
然而这本来完美无缺的计划被马飞妈妈突如其来的造访给打破了。
“馨予,馨予你不能这样,我和儿子都说好了…”马皓文有些无力的争辩着。
“你跟他说好的事还算少吗你?我跟你说马皓文,你就使劲的糟蹋你儿子吧!以后他完蛋了,跟你一块儿去工地搬砖!”馨予提着包,说到这里心口又急又痛,猛的喘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,她看着面前低头无措的男人,不由的生出点儿悲凉感。
“白亚茹是我交心的朋友,她儿子也是成绩顶好的,有他辅导咱儿子的功课,就不用你操心了。你也就省省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教育理念,老实待着别添乱。”馨予从包里把电话号码掏出来塞进马皓文的手里,摸了把快掉下来的眼泪,又吩咐道:“最多半个月,我就来接他两,还有你这破地方也住不下,去我在城东那块儿的旧房子住吧,钥匙也在这了。马皓文,我就拜托你这么一件事,就一件,别添乱,给他们两做饭,实在不行出去吃。”
“欸,好的。你放心吧,不会有事的。”马皓文把钥匙和纸条一起收进口袋里,笑了笑应和着。
馨予横了他一眼:“我要是有一天真的能放心就好了。”
馨予走后,一直假装在书桌前背单词的马飞转过头来,问道:“爸爸,咱们的旅行怎么办?”
“这个…容后再议,咱们先收拾收拾去接那位哥哥好不好?”马皓文朝儿子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:“有个同龄人陪你玩儿了,高不高兴?”
“烦人。”马飞扭过头去,用力的戳了戳英语书的纸页。
这也许就是马飞第一次见井然就十分不待见他的理由了。
02/
马皓文好不容易把马飞哄过去,收拾好了衣服一看手表,时间快迟到了,他赶忙把不情不愿的马飞拽起来往车站跑,自行车骑的都要飞起来了。
巴士站眼看就在面前,一个秀气挺拔的少年背着包,拖着一个行李箱站在车站门口安静的平视前方。
马皓文自行车带起一阵风,停在了少年面前。
“你…咳咳,你是井然?”马皓文问道。
“对,叔叔好…”井然温和有礼的像个小大人一般,然而紧接着他就被没刹住车的马飞撞了个人仰马翻。
马飞赶紧扔了车下来扶井然,结果单肩背的书包太沉,一下子从肩头滑下去迎面砸在了井然脸上。
“…啊。”马飞愣愣的叫了一声。
“啊什么啊!快把人扶起来啊!”马皓文抓狂的翻身下车拉起井然,井然的额头被马飞书包撞红了一块儿,看起来怪可怜的。
不过有教养就是有教养,即使被马飞二连击,井然依旧十分平静的揉着额头对马飞打招呼。
“你好,我叫井然。”
“嗯…”马飞觉得怪不好意思的,用脚尖戳了戳地上的砖缝,小声回应道:“马飞。”
回程的路上,马飞的后座没有挂绳,绑不住行李箱,于是载人的这个重任便又落到了马飞头上。
行李箱五花大绑的被马皓文载着,井然歪歪扭扭的坐在马飞后座上。
马飞骑车也跟飞一样,本来还顾忌着井然,没两分钟就忘了后座有人,一个下坡俯冲过去,爽快的撒开了车把手。
井然原本小心的扒拉着马飞的车座,结果这一下,他半个屁股都腾空了,实在感觉有生命危险,便只好伸出手来抱住马飞的腰。
马飞的腰比他想的要细太多,一只手就能圈住。
“对不起啊,我忘了还有你。”马飞被这一抱吓得不轻,立刻握住车把手。
“没事。你小心点就好。”井然道。
马飞上了高中之后,五官张开,身材拔高,很快就脱离了原本的稚气,有着少年人的张扬和爽朗。他本身长相就不落俗,学校里也不缺追求者,车后座满打满算也是带过一两个姑娘的。
然而她们都没有这样环抱过他的腰,那些姑娘矜持又害羞,拉着他的衣角都是红着脸的。哪有这样,贴着他的背,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腰。
虽然井然其实只是怕摔死而已。
03/
房间只有两间,马皓文本来有心让马飞和井然一间房睡,男孩子嘛,总该有些话题的。
然而马飞硬是不愿意,井然也委婉的表达,他有洁癖,不太习惯跟人同床,马皓文便只好作罢。
清晨的阳光刚落到东沛市,马飞便起床了,他没有赖床的习惯。他搔搔头,只穿着一条纯棉的白色内裤就推开门往外走,眯着眼睛到桌前倒一杯水咕嘟灌下去。
那边儿井然的房门竟然也开了,穿戴整齐的井然拿着毛巾从屋子里出来,一抬眼就看见晨光里赤裸着上身的马飞。
少年正长身体,瘦条条的四肢附着薄薄的肌肉,细瘦的腰肢没有了宽大校服的遮掩更显不盈一握,小麦色的皮肤上几乎没有伤痕,无比年轻美好。
井然几乎是刹那间就脸红了,为这样美的身体。
然而马飞不以为然,无知无觉的抬了抬杯子。
“你要喝吗?”
“不…不了,我先去刷牙。”井然有些慌乱的转过身去。
吃过早饭之后,马皓文去工地干活,他留了二十块钱在门口的鞋柜上,一边穿鞋一边嘱咐两人好好相处。
事实上马飞觉得,没人能和井然吵起来,这个人就像是面团捏的,像是没有半分脾气。
“我洗碗吧,你…”马飞熟练的收起碗筷,又瞟了眼井然,试探的问:“我们早晨做什么?”
“先从语文开始吧,我要先了解一遍你的各科情况。”井然帮忙把碗摞到一起。
无聊。
马飞在心里默念着,脑子飞快旋转。
“哥哥,这个语文呢,我就阅读和作文有点儿差,我知道东沛市有家特有名的老书店,要不我们去淘一淘,拓宽一下知识面?”马飞一边放水挤洗洁精,一面想着鬼点子。
“你叫我什么?”一边儿帮忙擦桌子的井然愣了愣。
“哥哥呀。”马飞自然而然的说道。
这也没错,井然大他两岁,刚刚高考完,高中毕业。马飞叫他一声哥哥,顺理成章极了。然而这称呼不知怎么的,就有些令井然耳热。
“哦…嗯…也不是不可以,但你要先做完一份卷子,我们再去。”井然淘洗着抹布,一板一眼的商量道。
“噗——”马飞翻了个白眼。
“怎么了?”井然一脸莫名其妙的转过来,结果马飞觉得更好笑了,手上的水也顾不得擦。
“你哈哈哈…你也太老成了吧哥。感觉你比我爸还老,能不能稍微有点儿活力啊。”马飞倚靠着厨房的门框看着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,非常不赞同的摇摇头:“你看你穿的——”
“我穿的怎么了吗?”井然摊了摊手。
马飞上下打量一番,白色的纯棉T恤外搭一件墨绿色棉麻衬衣,卡其色长裤。
马飞摩挲着下巴说。
“你不热吗?”
十分钟后,马飞把井然的行李箱刨了个底朝天,然而真的没看见一件短裤,连七分裤都没有,一溜长裤。
马飞蹲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井然,一个狠心。
“你等着啊。”马飞一下跃起来,冲了出去。
井然再无语也没办法,只能慢慢把被马飞整乱的箱子好好收拾着。
马飞像风一样卷进来,手里拿着一条黑色宽裤脚的工装短裤,两眼放光的朝井然扬了扬。
“…不了。”井然嘴角抽了一下。
“绝对好看,我买回来都没舍得穿呢,就洗过一次。你试试就知道了,裤裆穿风欸,绝对比你这凉快多了。”马飞眼睛里十分诚恳,然而嘴角的坏笑却出卖了他。
没有什么比改变一个规矩刻板的书呆子更好玩的事了。
“我真的不热,我天生就不是特别怕热,也很少出汗…”井然礼貌又疏离的推拒着。
“拜托,那是因为你一直在有电扇吹的地方吧。”马飞耸肩“我们这儿可没有那么多吹电扇的地儿,到时候热起来了,你可别捂出痱子来。”
“没有,我是真的不热。”井然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说着,叫马飞觉得没劲。
他也没继续坚持了,收起短裤撑着手坐在床上,没什么活力的问:“卷子在哪儿呢?”
“我给你拿。”井然放下手里叠了一半的衣服,从床头柜抽出来一整本试题册来。
马飞难得认真起来,他抿着唇慢慢把试题册整个翻了一遍,然后就坐到书桌前转着笔写起来。
井然背对着他整理东西,他们沉默着,都知道对方心里那点儿介意。
04/
做完语文卷子,井然就真的同意跟马飞出门了,他像是那种一向说到做到的家长一般,收拾好包,带好钥匙,又检查了一番家里的煤气灶和灯,这才关上纱门和铁门。
马飞穿着浅蓝色的T恤和短裤,叼着一根棒棒糖,不耐烦又习以为常的等他。
“我们怎么过去?”井然卷了卷衬衣的袖子问他。
马飞两步踏下楼梯,把棒棒糖嚼的咯吱响。
“骑车过去呗。”
井然僵了一下,很显然是想起马飞在路上横冲直撞的样子。
他是来辅导功课的,不是来玩儿命的。
马飞发觉他停在原地,噗嗤一声笑出来。
“放心吧哥哥,我不会让你有事的!”
井然深表怀疑。
在短短这一天半时间里,井然觉得如果哈士奇能成精的话,大概就是马飞这个样子的了。
“我带你吧。”井然痛定思痛的提议道,他本来以为至少要和马飞争辩一下,谁知马飞噗的吐出只剩下糖棍,朝他笑出牙花子。
“好啊。”
然而事实证明马飞确实没有那么好心。
下坡的时候他敞开了手脚,在后座上发疯似的大喊大叫,T恤被风鼓起来,热热的风抱了他个满怀,所以他也快乐的去抱风。
“哇哦!!!!爽!!!哥哥再快儿点儿!”
“你别乱动。”井然费力的控制着车把手。
上坡的时候,马飞竟然在他背后唱歌,一面唱一面蹬腿。
“大河向东流啊!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!嘿嘿哼嘿参北斗啊!”
“哥,我很相信你的,我就不下去了啊。”小混蛋虚虚的抱着他的腰,坏笑道。
真的是一个很混蛋又恣意的小孩儿。
千辛万苦的到了哪家老书店,果真如马飞说的,是个藏宝阁。门面狭小,里头却大有乾坤,弯弯绕绕的快要迷路。两排过高的书架,危险的放着超出容量的书籍,从历史人文到现代科技,应有尽有。
马飞一个猛子扎进去便出不来了,井然也没管他,自己寻着随意摆放的书籍往里走去。
他确实没有来过这种地方。
因为旧书都是散乱的,所以不能装大电风扇,里头闷热又僻静。油墨味和轻微的霉味发酵,灰尘随着井然的动作飞起来,在昏暗的灯光下跳舞。
马飞从后边揽住他的脖子,凑上去看井然手里的书。
“世界建筑史…你喜欢建筑啊?”马飞问道。
“嗯。”井然只是看了一眼便又把书搁了回去。
他不落痕迹的抖开马飞搭在他肩上的手,继续往里走。
“切,喜欢就喜欢呗,我爸还是著名建筑师呢。”马飞小声嘟囔着。
最后马飞花两块钱买了一本战斗机图鉴,两人便告别了旧书店。
井然确实如他所说的不怕热,即使在蒸笼一样的书店里闷了好一会儿,也是清清爽爽的模样。
马飞好奇又手欠的去捏了一下井然露在外边的小臂,凉凉的。
“你干什么?”井然猛的缩了一下。
“你好凉快啊哥。”马飞手掌烫的不行,见井然一副受惊的模样,便眼珠子一转。
“我太热了,你给我凉快凉快呗哥?”
说着马飞就不管不顾的整条胳膊都贴上去,手也不靠谱的攥住井然的手,果然那也是微凉的。
井然一下没挣脱开,第二下马飞就立刻放手了,又笑又跑的像是怕井然真的生气。
跑的远远的,马飞又回头冲井然招手。
“哥,你快儿点的!”
05/
几天时间倏忽而过,男孩子们的友谊建立的格外没有道理。
马飞连续三天的卷面成绩都不错,井然特批了一天休息,马飞可以随便出去玩儿。
马皓文咬了一口馒头,点点桌面道:“劳逸结合,不错。明天我也正好休息,要不我带你们去看,东沛市郊外的水坝?”
“好!”马飞双手双脚都举起来赞成。
“谢谢叔叔,我就不去…”井然话音未落,马飞便立刻打断了他。
“哥,你看这几天一直是我听你的,你也听我一回呗,就一天,不亏的。你一个人待在家,多无聊啊是不是…哥,然哥?”马飞用胳膊肘顶了顶井然。
“是啊小然,我听…听你妈妈说,你喜欢建筑?我……东沛水坝建的其实也不错,你可以去看看,就当采风。”马皓文把本来想说的话咽了半截下去,笑起来又转了别的继续说:“这几天也多亏了你照顾马飞,叔叔别的没有…就送你点小玩意。”
马皓文说罢,推了椅子,小跑到玄关从布包里摸出一个拿小螺丝铁丝和钢板拼成的小东西,远远一看才能看明白,那是比萨斜塔。
“哇,爸你真是偏心了啊!”马飞大喊着,伸手捅了捅井然的腰,侧头过去说:“我爸做的东西,天下独一无二啊,哥哥,你真是赚翻了。”
井然看了看马飞,又看了看手里粗糙又别致的小物件。
他对这样的家庭关系太陌生了,因此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时微妙的情绪。
晚上洗了澡后,马飞又赤裸着上身偷偷去敲井然的门,然后拉着井然一块儿躺在藤椅上看星星。
“哪儿应该就是织女星,然后连接的剩下六颗——”马飞眯着眼,手在空中比划一番,最后咬着唇道:“夏季三大角,天琴座,看到没。”
事实上,他们住的靠近厂房,即使是夏季的夜晚,看到的星星也是寥寥无几的,更何况这种需要观测仪器才能看清的星座。
“你很喜欢宇宙。”井然道。
“你不觉得很神秘吗?宇宙那么辽阔,那么多星星,上面可能有生命,可能没有。一切都是未知的,一切都充满可能。”马飞凝视着星空,就好像那才是他唯一的归宿。
“你其实很聪明,为什么不想考大学?”井然忽而问道。
“因为那不是我想做的事。”马飞顿了顿继续说“我爸告诉我,人生就像射箭,梦想就是箭靶子。就算是别人不认同的箭靶子,那也是我的箭靶子,没人能把它搬走或者毁掉。”
“你知道宇宙为什么吸引我吗?因为它包容了太多可能,有太多种组合在宇宙的每个角落发生,甚至宇宙外还有更辽阔的世界。人不是,很多人只能容忍一小部分,符合规则的东西,太狭隘了。”马飞在一望无际,漆黑的夜空中,似乎是寻找着,他说到这里喊了一声“哥哥。”
“我知道你怎么看我的,不守规矩,没有礼貌,上蹿下跳不安分。又或者是,我毁掉了你的暑假,破坏了你有条不紊的计划,让你到这样一个小城镇教我这样一个熊孩子。”马飞自顾自的笑起来。
“说真的,要不是你有好几个瞬间,那眼神就像是要把我从六楼扔下去,我都信了你是真的脾气好,完全不在意我胡闹的。”
“是,你真的很顽劣。”井然这么多天,难得坦率的回应一句,他停顿许久才继续说:“而我很羡慕。”
马飞目光从星空挪开,他转过脸去看向井然,井然发现他的目光,于是也扭过头来,四目相对,马飞发现井然的眼睛里亮晶晶的,像是含着浩瀚银河。
“跟我讲讲你的家吧,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。”马飞突然生出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,就好像心里被塞进一团棉花,软乎乎又有些闷闷的。
“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,是我妈妈带着我的。她很忙,工作很多,很难抽出时间陪着我。所以小时候每一次见她,我都以为只要我表现的好,她就能多呆一会儿。”井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些,或许是因为天太晚了,他有些困。
“这个暑假,我本来已经找好了实习的地方,可以去学习还有观摩别人的设计。我的人生就像是齿轮,只有一环咬着一环才让我安心。是你让我整个暑假的计划泡汤,而且还三天两头捉弄我,对我知道你是在捉弄我。”
井然笑了一下。
“你真的是个备受宠爱的,混蛋小孩儿。”
井然知道马飞的任性和恣意是因为他有个格外在乎他的父亲,他们像是父子,又像是朋友,没有隔阂也没有代沟。
很多时候井然都觉得意外,原来还能有这样的父亲和孩子,是这样的一种状态。
这个世界确实像马飞说的,有太多可能了。
有的人可以去执着的追寻他自己的可能,而有的人可能更适合按部就班。
“哥哥,你可以稍微对我表现的不那么规矩一点的,我不在意。”马飞用手指戳了戳发愣的井然。
“一个人要是得顾忌所有人的感受,把所有小脾气和任性都藏起来,那也太憋屈了。所以,我特许你可以对我表现你的小气,刻板,臭脾气,骄傲自大。你看我是不是特别特别的善解人意啊?”
马飞眨眨眼,他唇边快乐的小痣也扬起来。
井然跟着笑了,他抿着唇点点头,反手捉住拿他凉快的马飞的手,在手心用力握了一下。
“那你可不许说我欺负你。”
“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!”
马飞大叫着扑到井然身上,少年们滚到一起,胳膊贴着胳膊,畅快又明朗。
没人会喜欢马飞,没人能不喜欢马飞。
06/
去水坝那天天气格外的好,阳光泼洒在他们身上,风追着他们的衣摆。田野间溢满了笑,还有一簇一簇夏天才盛放的紫色小花。
马皓文把自行车让给了井然和马飞,叫他们在空旷的马路上你追我赶。
井然身上那股子老成和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都被吹跑了,他笑着冲马飞喊:“你别得意!”
马飞一面快快的蹬着自行车,一面回头朝着井然大笑:“那你来啊哥哥!追上我!”
他们好畅快,什么都不想,把自己抛进风里跟着飞就好了。
骑远了,马飞和井然就停下来等马皓文,马飞怀里揣不少东西,他从裤兜里摸出两根棒棒糖,一根水蜜桃味道的塞进井然嘴里,一根芒果的自己吃。
地平线延伸的好远,没有尽头一般的往前。两边的麦田绿油油的。风一吹就翻起波浪。
马飞问:“哥哥,你那根是什么味道。”
明知故问。
井然吻了他,劣质的果味交杂在一起,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甜,甜从唇齿间掠过去,一波又一波的喜悦和慌乱涌起来。
“第一天就知道你喜欢男人了。”马飞说的时候带了一丝洋洋得意,他把手挤进井然手心里,和他一根一根握住。
原来都是引诱。
马飞真的是一个混蛋小孩儿。
井然咬了咬后牙槽,他的确如马飞所说的,小气,刻板,臭脾气,骄傲自大。所以他又吻了马飞,咬着他的唇喘气。
“我不会放过你的。”
这话倒像是威胁了,然而马飞却一副快乐的样子,亲热的搂住井然的脖子。
“说到做到。”
马皓文翻过来了,远远的就能看见他。井然下意识一惊就要推开马飞,谁想到马飞紧紧抱着他的腰冲马皓文挥手。
“爸!成了!”他快乐又张扬,没有丝毫顾忌。
断断续续走了三个小时,他们终于走到了大坝。
水坝一边水高一边水低,只开了两个门,水流冲下去,翻起白色的浪。马飞丢了三个石子,落进水里很快就沉下去。
他跑的快,马皓文年纪也上来了,追不上,便慢慢的坠在后面走。井然不喜欢这样疯跑,陪着马飞玩儿了一阵就也停下来。
等马飞彻底玩儿疯,马皓文这才朝着井然喊了一声。
“你肯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在意马飞喜欢男人吧。”马皓文手背到背后去,他看着阳光下疯跑的儿子,露出笑。
“很难有家长能接受。”井然答道。
“我也不能接受,但是我无法用所谓的亲情和传宗接代来限制我的儿子。他是我的儿子,他更是马飞。”马皓文扭过头来,他语气平和道:“小然,你能像我一样这么对待马飞吗?他未来或许是你的爱人,但他更是他自己,他从来都是这样。你能忍受吗?”
“你应该也知道,马飞喜欢宇宙,喜欢天空。其实他计划是直接参加飞行员考试,他的理想就是成为天空上的一道影子。”马皓文说到这里摸了摸后脑勺,颇有几分自豪的意思。
井然也明白马皓文说的,马飞是多么恣意的一个人,他如果要和马飞在一起,就得明白他永远无法阻止马飞的决定。
“我明白的,叔叔。我会保护他。”井然郑重的说着。
马飞远远的冲着他们吹口哨。
夏天真的是炙热又美好。
07/
半个月很快就过去,馨予来接马飞和井然的时候,横竖瞅着都觉得不对劲,然而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,因此也只是跟马皓文说了几句就带两人走了。
回了那栋大房子,马飞就连去敲井然的门都要拐两个弯儿,气氛忽然就压抑起来。
馨予干完上半年的活,左右没事儿。便天天在家看着马飞,看他写作业,给他削了水果放着,又隔几分钟就偷偷往里头看。
马飞给憋的心里烦,跟他妈吵了好几次,又闷闷不乐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
井然去推他的门,进了房间还被马飞一个枕头砸中胸口。
“你中午没吃饭,我给你买了一碗牛肉面。”井然端着碗放在桌上,又看了一眼床上撅着屁股不理人的马飞。
“吃不下,气死了。”马飞从被子里闷闷的传出来声音。
“因为你妈妈说你的话?”井然走过来从被子里把马飞刨出来。
“她凭什么说我干啥啥不行,凭什么说我爸。”马飞揉了把眼睛,嘴里嘟囔着“我爸不是废物,我也不是。”
“我知道你不是。”井然淡淡说道,他想了想又问马飞:“你知道中国为什么每年阅兵要花上几个亿吗?”
“为了告诉世界…中国牛逼?”马飞红着眼睛,愣愣的回答。
“对。所以你光和别人吵,你说我不是废物,并没有什么用。当你真的推出战斗机和航空母舰,人人都会知道你不是废物,这不必废口舌,这就是证明。”井然看了眼桌上的牛肉面“再不吃就不好吃了。”
“哥哥,亲亲我。”马飞拉着井然的胳膊。
“亲完你就好好吃饭?”井然点了点马飞的鼻子。
“嗯,我保证吃的干干净净。”马飞抱着井然的手臂仰着头笑,他好干净,眼睛里都是纯粹的喜欢。
门口掉落的盘子磕碎在瓷砖上,碎片乱飞。
馨予呆愣又疯狂的冲进来拉扯着他们,那一瞬间,她看到了他们亲热的吻在一起,她看到他们剩下的几十年痛苦又备受折磨的生活。
等一切都冷静下来,馨予握着手机,一串一串掉眼泪的打电话。
挂掉电话之后,她捂着脸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。只能勉强哑着嗓子跟井然说:“只能定明天的车票,我明天送你去车站。”
“阿姨,我不会放弃的。”井然执拗道。
“你!”馨予气的心口疼,她紧紧的皱着五官,倒是哭也哭不出来了,只能不停的抽气。
“你们都要毁了他…你们都毁了他啊…”馨予断断续续的说着,竟然就这么晕倒了。
大概是年轻时候透支太多,临头被气的怒火攻心,所以才晕了过去。
那天井然走的时候,便是马飞送他的。
离上车还有半个小时,马飞给井然泡了一桶方便面,倒是他自己吃了大半。
嘴巴油亮亮的,马飞看着一直闷不做声的井然,忽然就开口说:“哥哥,我爸就是建筑设计师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井然道。
“他建的桥塌了,但他依旧是建筑设计师。”马飞又说。
“你知道现在交通很发达吧。”井然古怪的笑起来。
“嗯,知道啊。”
“所以不要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,我会常常过来看你的。”井然笑出声了。
他双手插着口袋,马飞坐在他行李箱上,闻言张牙舞爪的就要打他。
临要走了,井然拖着行李箱正要进候车厅。马飞忽然叫住他,从裤兜里拿出一直捂在手心捏着的东西,不管不顾的塞进井然手里,一句话也没说的就跑了。
井然疑惑,却也来不及细看,只能先上车再说。
等他上了车,放好包,再拿出来。原来是一个彩色纸飞机模样的衬衫扣。
井然把小飞机握在手里,望着天。
08/
夏天过去了,井然果然没失约,一旦有空就会来东沛市陪马飞。马飞学习忙起来也不一定能见到,那时候井然就拿着设计图纸和马皓文一起喝茶聊天。
一年时光飞逝,马飞顺利考上了飞行员。
他们相聚的时间便更加少了,大学毕业后,马飞住在基地里,远离市区,为未来的太空计划加紧训练。
他虽然时常和井然通电话,眼睛里的光都遮盖不住。
井然附和了他几句关于日常训练的事,忽然收敛了笑意,郑重的说:“马飞,我要去意大利了。”
“去玩儿吗?”马飞无知无觉的靠着枕头。
“现在有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,有可能未来会在意大利继续发展。”井然道。
“那很好啊!恭喜你啊井然!”马飞朝他竖起大拇指。
“马飞。”井然只是喊了一声。
“我知道,现在交通这么发达,又不是生离死别,没事的。”马飞笑道。
任何感情在长久的分离中,或许都会变的遥远。
井然想起那年夏天,他就睡在马飞隔壁,他们一起躺在凉席上看星星,距离就是伸个手能碰到对方。
“马飞,我想要一个稳定的家。”井然沉默许久,终于说出口了。
他们或许真的太不适合对方。
“我懂你的意思。”马飞用拳头抵住眉心。
“咱们俩谁说这个话都有点儿矫情了,反正当初也没认认真真的表个白。你心里清楚就好,咱们既然到这儿了,那就好聚好散。”
井然一句话也没说,只是默默的挂断了电话。
他记得那年夏天马飞在田野里奔跑,他记得水果糖混杂的甜味,他记得和马飞火热的胳膊贴在一起的滚烫,他记得自行车往下俯冲时候马飞张开双手不管不顾的模样。
但是他们都回不去那个夏天了。
这个世界上有无限的可能,然而他们或许只有这一种可能。
09/
马飞在医院里醒来看见白茫茫的一片,还下意识以为自己在太空里。
等死的时候,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地球,许下了很多个愿望,现在真的回来了,却发现自己好像一个也做不到。
马皓文坐在他床头给他剥桔子,看他醒了就推了推桌上的水给他喝。
“爸。”马飞捏着塑料杯,声音有些颤抖“对不起我之前对你说那样的话。”
“儿子,人人都有为爱委屈自己的时候,但是你委屈过你自己吗?”马皓文只是笑着问他。
“你小时候要一台电脑,我给你买了。后来你喜欢男人,我也支持你。你考上飞行员,成了宇航员,我都觉得很棒。可是这一路上,你有体谅过支持过别人吗?你觉得你要做你自己才行,可是没人说过,稍微为了你爱的人,值得的人委屈一点,就不能做自己了。”
“你确实对不起我,但你心里也知道,你还对不起一个人。去给他打电话吧,他也很担心你。”马皓文把桔子塞到马飞手里,用抹布擦了擦手,起身往外走去。
马飞捏着桔子,仰起头来,死过一次的人倒也不缺乏那点儿勇气。
“喂?马飞?你还好吗,我看了新闻…”跨洋电话那边的井然声音有些低沉,应该是睡梦中惊醒接的电话。
“哥哥。”马飞舔了一下干燥的唇。
“我反正太空也去过了,我应该能调到技术岗位,这个我还不清楚,得问一下老潘。去外面住也是可以的,只要按时去基地就行吧。以后也没这么忙了就是,之前也一直没陪你好好出去玩儿过…”
“我也爱你。”井然笑了。
大概是所有人的爱情都将经历自我和妥协,有的人会等,有的人会离开。
幸好马飞这个人运气一直都不坏,井然属于前者。
那个夏天不会再回来了,而未来会有更多的夏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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